独家专访“抱薪者”杨斌:为“无声”的社会悲哀 忧“法治”之路漫长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他冻毙于风雪；为世界开辟道路的，不可使他困顿于荆棘”。

近年来，中国维权律师的生存环境愈发恶劣，法律界的维权力量接连被打压，2021年年初先后有多名维权律师的职业生涯面临中断或终结，广东律师杨斌就是其中之一。

2020年8月，杨斌因代理多起维权案件，被广东省司法厅以 “与所属律师事务所的合约到期后，一直未续约” 为由注销其执业证。今年2月至今，杨斌多次到广州铁路运输法院递交立案材料，要求就其律师执业证被注销提起行政诉讼，却遭到法院无理由地拒绝立案，事情至今依然毫无进展，迫于无奈杨斌不得不在法院门口摆起地摊来维权。

杨斌已经记不清是第多少次在法院碰壁了，但她清楚的记得法院保安禁止她进入审判大楼的一句句冷言冷语，她也记得多家相关单位对其诉讼材料拒不受理的一次次无理由拒绝。对于一位曾有着令人羡慕的检察官职业的女性，一位受人尊敬的律师，在为他人伸张正义之后，得到的却是种种的不公和冷嘲热讽，经历了这样一种不同寻常的人生轨迹，她内心的煎熬是常人所无法体会的。

维权之路困难重重 维权之心依然坚定

杨斌回忆说，在她的律师执照去年被广东省司法厅注销以后，就按照法律程序向中华人民共和国司法部提起了行政复议，但司法部的行政复议结果是维持广东省公安厅的注销决定，在得知这样的结果后，杨斌当即决定继续维护自己的权利，她又于近日向广州铁路运输中级法院提起了行政诉讼。然而令杨斌意外的是，这一次她竟然都未能进入审判大楼，而是在法院门口就被保安拦在了外面。

在广州铁路运输中级法院碰壁以后，杨斌又辗转到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递交诉状，而这一次杨斌却一直没有等到任何方式的回复。面对一次次的挫折，杨斌的维权之心依然坚定，她在同一天又分别到当地的信访中心和广东省人民检察院铁路分院递交诉状，但结果是两部门都拒收了她的诉状。

谈及此事，杨斌悻悻地说：“我至今未得到任何回复，所以我的行政诉讼到现在没有任何的进展。”她的言语里充斥着对中国法律制度的无奈，“中国的律师并不是一个独立的法律人，在政府管理下的律师是有很多制约的。” 此时的杨斌与2005年第一次崭露头角时近乎判若两人，彼时的她曾为一名农民工上诉成功，并被多家媒体称赞有非一般的同情心。

尽管维权之路布满荆棘，但杨斌依然坚定要把这条路走下去，她说接下来会继续到广铁运输中院以及广东省高院去跟进她的立案情况。除此之外，杨斌还计划下一步前往北京起诉北京律协，因为北京律协的不作为，导致杨斌转律所失败，以至于6个月之后都没有新的律所接收她，这也成为了广东省司法厅注销杨斌律师证的理由。

程序正义尚无 实体正义何在

作为一位一直在为社会底层人士发声的资深法律人，自己的维权却成了大问题，杨斌悲观的笑了，“我觉得这非常荒谬。” 她坦言行政机关是有权利注销执证，但是作为公民，她同样有申辩的权力，有提起行政诉讼的权力，而这些权力是受法律保障的，至于最终结果如何，则是另外一码事。杨斌认为，一个公民的诉权是要去争取的，哪怕为自己争取的是一个败诉的权力，一个败诉的机会。而对于被剥夺了诉权，杨斌说这是不能容忍的。

在中国政府的不断打压下，法律公正空间越来越少的现状让杨斌感到无限悲哀，
“整个社会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很多人都不敢发声”，但对于自己未来的要走的路，杨斌是清楚且坚定的，并且“只问耕耘，不求回报。”

“我想每一个勇于发声的人，应该在发声时就把很多东西抛在脑后了，至于大家是否认可，对我的评价那是另外一回事情。我是不在乎回报的，当我有困难的时候别人是否为我发声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也不是我去考虑的。”

夹缝中生存的维权律师们 但求无愧于心

对于目前中国维权律师的境况，杨斌无奈的笑了起来“确实是比较糟糕的”，她也直言未来形势的发展也是众多的维权律师所非常担心的。但杨斌对于律师这个行业依然抱有信心，她说“我相信这不是行政决定或行政命令就能够左右的，一个社会的经济越发达，权利意识越强烈，律师的作用就越凸显。”

中国在近年来一直在强调“依法治国”，作为一名有着20年法律从业经历的维权律师，杨斌对于中国现有的法治环境有着自己清晰的认识，“去年提出到2023年基本建成法治国家，所以从另外一个形式上承认了，中国还不是一个法治国家，在很多案件上是非常明显的‘人治’”。

在问及未来是否还会为他人的权利奋不顾身时，杨斌毫不犹豫的回答“会的”，从她的言语中可以感受得到，杨斌的内心对法律职业的热爱和对自己所从事的事业的坚持。

“当人们需要我的时候，当我自己觉得我要做什么的时候我会去做的，跟随自己的内心吧，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坦然去承受。”